朝秦

救赎（全）

诺扎诺，扎奈

之前的号被永封啦 就把文都搬到这个号上来

私设 ooc bug多 逻辑死

一.

“诺亚，生来就是被作为工具的替代品，这种滋味，你一定没有体会过吧。”

  扎基的声音嘶哑，声线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着。他用血红的眸子盯着面前这个洁白高贵的神，心中的不平又如沸水般翻腾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对方生来就是被所有人敬仰的神明，而自己则是个蝼蚁般卑微到被当成工具的替代品，一个被以神明的标准要求的替代品，偏偏就算为了保护人们每次战斗到遍体鳞伤，他们只会感谢赞叹诺亚的伟大，而不是他扎基。

  胸口剧烈起伏着，肌肉牵动着浑身的伤口，痛觉神经仿佛已经麻木。

  刚才的一战耗去了扎基大部分的能量与体力，让他只能弯着身子喘气，而诺亚则平静地望着他，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一股挫败感顿时袭向他的大脑，为此时十分敏感的神经加上了几分冲动。

  诺亚，诺亚。

  扎基狠狠咬着这个名字，突然笑了起来，他缓缓直起身子，扫视了一圈荒败的周围。

  这里是M星，原本是颗拥有繁盛文明的星球，而如今，周围裸露的黄沙以及黄沙之上的断壁残垣都在诉说着它遭受过的苦难。

  “诺亚，这颗星球蕴藏的能源足以让我毁灭这个星系，你没有忘记吧？”

  凌冽的风吹抚着荒芜的大地，沙哑的声音伴着风声，在一片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怪不得会选择和他一起坠往这颗星球，诺亚一下子便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他想都没想便冲向前想制住扎基，但是来不及了，强烈的红光自扎基胸口处的能源核心泛出，伴随而来的是天崩地裂。

  “扎基，我们之间的恩怨别去牵连无辜的...”诺亚努力稳住身体冲扎基喊道，希望能制止对方的行为。

  “我最讨厌你说这种话！”扎基直接打断了诺亚，“我知道我敌不过你，消失前能让你也尝尝绝望的滋味似乎也不错。”

  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他仰头咆哮着，藏于土地之下的能源源源不断地涌入扎基胸口的能量核心。

  黑色夹杂着红色的电光笼罩了世界。

  “一起消失吧！”扎基大笑着催动了能量，巨大的爆炸伴随轰然响声，以扎基为圆心快速向周围蔓延开去。

  诺亚咬着牙试图以一人之力抵挡爆炸的蔓延，却被这股巨大的能量推着一路撞碎了不知道多少颗小型陨石。

  一瞬间，整个星系归于尘土，数以万计的星球熊熊燃烧着。

  火光打在诺亚身上，映在他眼中。

  无数渺小而脆弱的生命挣扎在地狱的烈火间，而被视为神明的他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看来扎基这次是真的拼上了一切要让自己痛苦。

  诺亚苦笑一声，淡金色的血液自唇角流下，而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它发生呢？

  他眼中突然闪出了坚定。

  神明缓缓张开了双臂，白色的光芒自他的身体散发，如流沙般扩散出去，安抚着这个经受着烧灼的星系。

  顿时，时间停止了。如蛇杏般的火焰不再跳跃，尘埃不再运动。

  诺亚看着这一切，艰难地调动着体内不多的能量，强行将时间逆转。

  能量从体内流失的感觉让他咬紧了牙，身上受过的伤在这瞬间全部撕裂了开来，粘稠的血液不断往外流，疼痛叫嚣着。

  诺亚不知道自己会如何，也不知道能将时间逆转到什么时候，总之这些无辜的生命得以幸免于难了，至于扎基，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太过复杂了，而对方对于自己又太过疯狂，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光芒越来越强烈，神明的身体逐渐消失，与光融为一体。

二.

  M80天蝎座球状星云，来访者之星。

  巨大的实验室中，幽蓝色的荧光打在光滑的墙面上，映出冷光。一群身着白色大褂的人正围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生物”操作着。

  程序似乎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为首的男人与周围的人对视了一眼，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装置连接到那巨大生物胸口的能源中心。

  编号2313，这次会成功吗？

  几百年前，异生兽的突然出现撕碎了这颗星球以往的安宁和平。这些怪兽惊人的学习能力以及破坏能力让居住者们对其毫无办法，他们选择躲避。

  面对毫不还手的原住民，异生兽更是随心所欲地破坏城市、残害生命。就当它们将人们消灭殆尽时，洁白无瑕的神降临了。

  他耗费了几乎全部力量消灭了这颗星球上所有肆虐的异生兽，抚慰了饱受苦难的原住民以及已经一片疮痍的城市。消失前，面对疯狂崇拜他的人们抛向他的问题，他只说了他的名字——诺亚。

  诺亚从此成了幸存者心中的救世主，而他的形象也一代代传了下来。

  然而现在，异生兽又开始出现。为了抵御它们的攻击，同时也为了表示对诺亚的敬爱，以J为首的一群人按照诺亚的样子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生物，与诺亚不同的是，他全身黑色并有红色条纹，身后也缺少诺亚之翼。

  神总是独一无二而不可冒犯的，一个仿制的工具自然不能和神一模一样。

  而实验总是在最后一步失败，输入巨人体内的能源总是无法让这个机体成功运转起来，而从当年那场战斗中收集保留下来的诺亚的能源也已所剩无多。

  成败在此一举，J咬了咬牙，打开了手上装置的开关，随着能量的涌入，巨人胸口的红灯亮了起来，紧接着是同样鲜红的眼灯，它动了。

  “成、成功了？”J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他与同样惊讶的同伴对视一眼，小心地用他颤抖的手抚上面前生物的皮肤。

  “啊——”拥有了生命的巨人发出了低沉的吼叫，这让周围一群人警惕地退后一步，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未知。而作为研究队的队长，J试探着上前，当发现对方并没有攻击行为，而数据也显示一切正常时，他压着激动抬头冲眼前的巨人喊道:“编号2313！”

  正看着自己手臂的巨人闻言顿了一下，而后缓缓转过头看向J的方向，用他那红色的眼睛与之对视。

  就是这个眼神！J的心情激动起来，他不曾见过当年的诺亚，而这个眼神却能让他仿佛亲临了那些留下的资料中记载的救世主与异生兽搏斗的现场，这让他的呼吸有些不稳。

  “成功了！”欣喜若狂的他转头冲正小声交流着的队员喊道，这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才换来的成功，将因许久没有希望而挤压在每个人心中的阴郁击得粉碎，实验室中充满了欢呼声。

  “诺亚的仿制品编号2313，以后你就叫扎基！你的任务是，保护这颗星球上的居住者们！”

  那是扎基第一次被赋予保护这个任务，也是第一次听到诺亚这个名字。

  为了测试扎基的能力，几天后的一次与异生兽的战斗中，对什么都还迷迷糊糊的扎基便被扔到了那头长着血盆大口、正肆意破坏建筑的异生兽面前。

  对陌生生物没有贸然动手的异生兽警惕地看着扎基，时不时嘶吼着挥舞鞭条状的双手拍打地面，带起一阵震动，抛起尘土与无数建筑物的残渣。

  扎基弯着身体看着眼前这个丑陋的生物，摆出了攻击动作，但他只是与之僵持着，并没有出手攻击的意思。

  目睹着一切的J不由得皱紧了眉，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这样的扎基怎么能与诺亚相比呢？又怎么能保护这个星球呢？

  他再也按捺不住，也不顾被攻击的危险跑到扎基附近对其喊起来，“扎基！愣着干什么！快攻击它！攻击这头异生兽，别让他伤害到人！”

  “吼——”，J的声音被隐没于异生兽的嘶吼中，它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身子一转便朝J走去，由于体型的庞大，它的每一步都带起一阵地震般的抖动。

  异生兽一动，扎基也警惕地转过身，他看着它大张着嘴朝J走去，出了拳想将其拦下，却还是因害怕而生生收在了空中。

  异生兽此时已经不把扎基放在了眼里，它紧紧盯着J，嘶吼着举起鞭状的手朝对方甩去。

  J下意识闭上眼抬手挡住了头，远处看着这一切的研究队队员们也发出一声惊呼，而疼痛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扎基一声痛苦的吼叫让J睁开眼抬头看向前方。

  是扎基替他挡去了攻击，队员们松了口气，返回基地驾驶平时用来抵御异生兽的飞机。

  那一鞭子仿佛激起了扎基的战斗欲望，他重新摆好了战斗的姿势，趁异生兽还没反应过来就抬腿给了它一脚，直踹得它叫着往后趔趄。

  “嗷——”，异生兽愤怒地吼了一声，甩动着手臂想站稳，而扎基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只见他一个反身便是一拳砸向异生兽的头。

  愤怒的异生兽长着血口吐出一道射线，扎基一惊，本能地抬手一挡，只见一道屏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那射线尽数挡了下来。

  J激动地看着扎基的战斗，心脏跳得快得仿佛要蹦出胸腔。那是扎基，仅仅诺亚的仿制品，他蕴藏的力量，已经可以这么强大！

  最后，研究队飞机的导弹配合着扎基的光线成功将这只异生兽消灭。

  “诺亚大神是多么伟大！”

  “仅仅是一个仿制品也可以保护我们的安全！”

  “如果...如果能见一次诺亚大神本尊就好了！”

  ......

  人们立于在打斗中被破坏的废墟上惊叹着神明的伟大，看向扎基的眼中映出的是另一个影子。

  扎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着淡金色的血液，但似乎没有人在意，他只好呆立在原地听着周围人们的欢呼，他只知道出现在他们谈论内容里的只有诺亚，而没有扎基。

三.

  自从在与异生兽的第一次战斗中取得胜利后，扎基便被研究队带到了一大片荒芜的沙漠中，沙漠周围设有限制他活动的边界，唯一的出口则由人看守。

  只有当异生兽出现时，才会有人打开封锁带领着他去到丑陋可怖的异生兽面前，向他发送战斗的指令。战斗结束后，精疲力尽的他便会在众人的庆祝声中再次被关入那片沙漠。

  沙漠是单调的，只有连绵的沙丘和数不尽的黄沙，扎基甚至连蔽身的地方都找不到，任何生物都不会喜欢这种暴露的感觉，更别说还要遭受来自大自然的风吹雨打。

  但是他没有办法，是他们将他制造出来的，也是他们跟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说他的使命是服从指令并保护他们的安全，怨恨与不满总是慢慢累积的，而现在的程度还没有到爆发的地步。

  不需要战斗的时间总是冗长而乏味的，他常常坐在沙丘上看着远处的黄沙，有意无意地抓着手下松散的沙，想着疯狂崇拜诺亚的人们，想着那位传说中的神明。

  从睁开眼睛的时候开始，诺亚这个名字就一直围绕着他。在研究队成员的聊天中，扎基知道自己只是他们照着诺亚的样子造出来代替他打败时不时出现的异生兽以保护这颗星球的。

  他并没有因仿制品这个身份感到太大的不满，只是具有自己意识的扎基不免会对人们对他的态度产生疑问，明明每次都是自己在战斗、在受伤流血，为什么人们感谢的只会是根本没有见过的诺亚呢？

  疑惑之余，他也不免想象起诺亚的样子来，也许因为让自己醒来的初始能源中有诺亚的一部分，扎基感觉自己与诺亚之间有种神秘的联系，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在宇宙的某个地方轻微地吐息。这个救世主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扎基看着前方，黄沙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量变引起质变，悲剧总是在怨恨积累到顶点时爆发。

  当人们习惯命令扎基去战斗，当他们对扎基的要求越来越高，当他们不容扎基对他们的指令产生一点迟疑时，悲剧的火苗已经有了熊熊燃烧起来的趋势。

  那是一场苦战，扎基这次的对手是融合了三只异生兽的怪物，那是只十分难缠的东西，射向它的导弹反而被它轻易地吸收入体内，转化成了自己的能量。

  战斗不是一味地向前冲，扎基警惕地看着那只异生兽，努力寻找着对方的破绽，而看着这一切的J却沉不住气了。

  “扎基！攻击它！你没看见它在破坏城市吗？别愣着！”J驾驶着飞机飞到扎基身边冲他大喊着，语气中难掩愤怒与不耐烦，明明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场战斗，扎基为什么又回到了第一次战斗的样子？作为诺亚的仿制品，或者说作为一个人造的生物兵器，他不是应该往前冲，狠狠地阻止异生兽的破坏行为吗？

  而扎基并没有听从指令用那种愚蠢的方式阻挡敌人，他是生物，他不是一杆冷冰冰的枪指哪打哪，他有自己的意识，也会感到疼痛。

  “混蛋...”看扎基并没有听从命令，J咬着牙狠狠砸了一下手下的控制盘。当一个工具无法再听从主人的命令时，那就应该让他尝到一些苦头，让他知道这是绝对不该做的。这是用来训练宠物的方法，J相信这对于扎基同样适用。

  于是他调转了飞机的方向，将原本对着异生兽的导弹发射口瞄准了扎基。坐在副驾驶上的队友察觉到J的动作后立马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他极力阻止着。

  “队长！眼下的任务是击败异生兽啊！况且...我们并不知道被激怒后的扎基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会甘愿保护攻击自己的人，而人尚且有理智可以控制，但是这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物兵器呢？答案并不确定。

  “艾塔！从之前的数据来看他并没有威胁，我们制造出来的东西，当然可以由我们控制！况且...”J看了一眼身边的艾塔，一意孤行地按下了发射按钮，“况且，这难道不是取得胜利最快的方法吗？”

  三发导弹随着一声巨响精准地打中了扎基的右肩，炸起一片尘土。毫无防备的他身子一歪，痛呼着捂住了伤口。

  那只异生兽见状也歪了歪头，对着扎基的口中逐渐凝聚出一小团火球，其中正包裹着刚才被它吸收到体内的导弹，只见它嘶吼一声，口中的火球瞬间朝扎基喷去，重重打在了他的左肩上。火光四溅，扎基的身子又是一歪，异生兽看着这一场景，得意地笑着。

  腹背受敌的扎基艰难地站起来，他没有理会异生兽，而是不解地抬头望向那架飞机。为什么要攻击他？扎基心中的不平不断堆积，压着他的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攻击它！听见没有！”J又冲着扎基喊了几声，如果扎基还是没有动作的话，那么事后他将考虑将扎基“回炉重造”。

  “喝！”扎基重重地把头转了回去，借着怒火扑到异生兽身上，重重地给了它一拳，直让它整个身子都歪倒下去撞在一边的高楼上，高楼承受不住这份力量轰然倒塌，异生兽摔在废墟上，灰尘伴随着痛苦的嘶吼扬得到处都是。

  没有给它再次站起来的机会，扎基直接扑了上去，喘着气同一头野兽般捶打着身下的异生兽。面对着有些暴走的扎基，这头异生兽竟然没有占到一点优势。

  飞机上，看着狂暴的扎基，艾塔显得忧心忡忡，他皱着眉看向J，“队长...”如果扎基失控的话...

  而J不以为意，他满意地看着扎基，待异生兽被扎基消耗得差不多时，按下了手中的按钮朝这头异生兽发射了终结的导弹。

四.

  自从见过扎基暴走的画面，艾塔对其产生了一种警惕。扎基本就是第一个成功的人造生物兵器，对于他不会攻击人们这个结论的支撑只有之前对他测得的几次数据，而J却对此深信不疑，这显然十分不靠谱。况且他的初始能源中还有存在诺亚的部分，这让他一旦失控便可能拥有毁灭这个星球的可怕能力。

  在艾塔的强烈要求下，J给扎基额外加上了一副沉重的镣铐，艾塔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虽然这也许会激怒他，但也是加了一层保障。

  如他们所预想的，扎基的情绪在加上这幅镣铐后变得不太稳定。他烦躁地甩动着颈上以及手上的链条，愤怒的火苗压抑不住地不断上窜。

  这又算是什么呢？那群人究竟又将自己当做什么呢？自己确实是他们制造出来的，也可以保护他们，但他有自己的思想，他并不是由那群人操控的用来对付异生兽的工具或宠物，他也不应该忍受J对他的攻击以及束缚。

  至于这个星球上的人，也许并不值得他保护，既然他们一直崇拜着诺亚，那不如祈祷 一下诺亚能在异生兽出现时替他们挡去灾祸吧！

  诺亚，诺亚，你不是神明吗？

  天边劈起了闪电，将扎基的脸映得明暗不清，他那双血色的瞳在昏暗的天地之间格外显眼，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只猛兽。

  暴雨倾盆而下，大大小小的雨点砸在无处躲避的扎基身上。

  这又算是什么啊！凭什么？凭什么！

  扎基站起身仰天咆哮着，也不顾大雨模糊他的视线，四肢以及脖颈上的链条束缚着他让他无法站直身体，而扎基并不妥协，他发疯似的挣扎着。

  诺亚，诺亚，你不是神明吗！那你为什么不来拯救拯救生来就是替代品，生来就被寄予神的希望却被人当成工具对待的我呢？！难道在你看来我也是一样不值得拯救的工具吗？我也应该被这样对待吗？

  不平与愤怒占据了扎基的心，而在那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与绝望中，似乎又藏着一丝希冀。诺亚，那是诺亚，那是他在期盼着诺亚能出现，然后救赎挣扎在苦痛中的自己。

  而现实总是这样残酷，神明终究没有降临，来的只有被扎基疯狂的举动惊动了的研究队。

  他们冒着大雨跑到扎基面前，却也因恐惧而停下警惕地后退了一步。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扎基，在暴雨闪电中的他挣扎嘶吼着，血红的眼睛以及身上忽明忽暗的红色条纹让他仿佛是地狱来的修罗。

  在研究队的眼中，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只异生兽，一只拥有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的“异生兽”。

  “队长...”艾塔看着身边紧皱着眉望着扎基的J，将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些，“他会挣脱锁链。”

  “我知道。”J沉沉地说着，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话到此便断了，雷声、雨声与链条碰撞的声音及扎基的嘶吼交织在一起，颇有压迫感。

  “我试着让他镇静下来。”J突然开口，他看了艾塔一眼下定了决心，径直朝扎基走去，在那瞬间他抛去了畏惧迟疑。

  “扎基！你在干什么？给我安静下来！”J仰头看着扎基，闪电晃着他的眼，面前的扎基因视线被模糊而变成了一团黑暗，唯有一双红眼盯着他。J突然感觉后背发凉，扎基真的如他认为的那样只是一个为他们所控制的兵器吗？

  看见J的扎基并没有安静下来。就是这个男人，就是他将他制造出来，也同样是他剥夺了自己作为一个有意识的生命体应得的东西！

  那就全部消失吧！

  扎基喘着粗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暴动。突然，天空被映亮了，红色的光团从四面八方汇聚，源源不断地灌入扎基胸口的能源核心。

  “那是...这颗星球上蕴藏着的能源吗？竟然可以...直接吸收...”J呆立在原地喃喃地念着，艾塔以及其他队员顾不得其他，冲到他的身旁将他往后拉去。

  “队长，我们快撤离吧！他已经失控了！”艾塔咬着牙冲无动于衷的J吼道。

  “队长，已经检测不到扎基的数据了，这对于我们来说会是灭绝的灾难。”

  失控了，一切都失控了。J看着吸收着能源的扎基，看着不断劝说着他的队友们，悔恨与不甘充满了内心，是自己的盲目自信造成了这个局面，J握紧的拳微微发抖，“撤离！”

  身体充满了能量！扎基深吸了一口气，一用力便挣脱了束缚着他的锁链，重获自由的感觉十分美妙，但这还远远不够。这颗星球上的人们，明明一直在他的庇护下生存却从来不知感谢，还有研究队的恩将仇报...那么，就来尝尝真正的绝望吧！

  扎基运转着体内的能量，与此同时，无数异生兽突然同时出现在各个城市中，大肆破坏着建筑、吞噬着生命，如今已经没有人可以抵挡他们了。

  一时之间，原本美丽繁荣的星球变成了地狱，天地之间充斥着哀鸣，人们用着最后一口气祈祷着，祈祷着神明的出现，就像几百年前救起他们的祖先一样救出他们，但是现实还是这么残酷，诺亚并没有出现，并且现在连扎基也没有了。

  没有人知道这场单方面的屠杀进行了多久，当暴风雨停下，当白天重新来临，当世界归于沉寂，最后一个生命的离开宣告着一个文明、一个星球的毁灭。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再没有人能将他当做工具，再没有人能把他当做神明的替代品了。

  扎基缓缓地走在化为废墟的城市中，得到完全自由的喜悦下，心里却空得可怕，他生来就被赋予了使命，他生于枷锁之中，如今，他反而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做什么。

  一片废墟轰然倒塌，断壁残垣之间，露出了人们画在地上以鼓励自己在无尽的绝望中支撑下去神明画像，洁白而庄严。

  扎基停下脚步看着那幅画，画上的神明几乎与他一模一样，但是却是那样洁白，与他漆黑的身躯完全不同，还有背后的诺亚之翼...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有用吗？诺亚在你们深陷绝望的时候救了你们吗？并没有，就像他没有在我遭受那样对待的时候救赎我一样。

  诺亚，诺亚，为什么不出现呢？诺亚，诺亚，扎基空空荡荡的心突然间被这个名字填满了。既然你不出现，那我就去找你，然后...打上一架？扎基并不知道然后要做什么，但是能与本尊一决胜负的感觉或许也不会很差。

五.

  扎基和诺亚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联系，他可以感觉到对方在宇宙某个角落的微弱吐息。对，是微弱的，微弱到与其说对方是一个上古的神明，不如说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战士。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太弱，而后来，当他的力量因吸收了来访者之星上的能源而变强，而他也因此能更好地感受对方后，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你遭遇了什么，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呢，诺亚？

  带着这个疑问，扎基顺着那份感应穿越了数不清的星系，慢慢的靠近让他有种回归本源的错觉，这是体内的初始能源在作怪。他经历了漫长而孤寂的旅途，终于到达了目的地——M星，那是从他有意识开始就能感受到的诺亚气息的源头，他相信诺亚也会在这里。

  这是一个拥有丰富资源的星球，那里孕育着一个还不是很高级的文明，居住者将自己称为埃忒尔人，其中的一部分人执着地认为自己受着太空神的庇佑。他们淳朴且热爱和平，靠良好的自然资源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而这也使得他们并不拥有足以抵抗外来侵略者的武器。

  为什么诺亚会在这里呢？扎基看着那些千篇一律穿着亚麻色布衣、长着略大的眼睛的埃忒尔人在开垦成田地的黄土间劳作，难道是为了保护这个落后而弱小的种族吗？他讽刺地笑了一声。

  眼下他所关心的是如何找到诺亚，那股联系着他与诺亚的力量能指引着他来到这个星球，却并不能让他找到诺亚。

  既然无法找到他，那就让他自己出来吧。扎基笑着将自己的力量聚集起来在手心汇成光球，近在眼前的生命受到残害，你会出手相救吗，诺亚？

  “喝！”他将光球往天上射出，一尘不染的蓝天顿时出现了一个充满黑云与红色闪电的裂口，劳作的埃忒尔人们纷纷抬头，愣在原地。

  巨大的异生兽缓缓从裂口中落到地面，它咆哮着伸展许久未曾活动过的身体，接下来的屠杀让它有些兴奋，而那些埃忒尔人却依然没有逃跑的动作，他们的认知中没有眼前这种生物，而骨子里的善良本性让他们很难第一时间反应出屠杀或是战争等一类充满残暴的词。

  这种善良的种族实在是太弱小了不是吗？没有自己，也会被其他宇宙人残害的吧？扎基看着那些用他们迷茫的眼神看着异生兽的埃忒尔人，发送了攻击的命令。

  终于得到指令的异生兽长啸一声，它迈着沉重的步子朝人们走去，所经之处尽是扬起的灰尘与或被其踩碎或被其由山体打落的碎石压坏的石屋。

  呆愣原地的埃忒尔人终于意识到了这头巨兽的攻击性与破坏性，长久的安定生活使埃忒尔人的战斗力并不高，更别说这群普通的劳作者，他们只能逃跑。

  异生兽自然没有这么容易对付，由光线聚成的光球在它口中越来越大，而后冲着逃跑的人群射去，光球砸到地上发生爆炸，落于人群末尾的几个埃忒尔人直接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炸飞出去，最后落到地上无法动弹。

  这是场单方面的屠杀，就像在来访者之星上发生过的那样，而这次的力量更加悬殊，相比于拥有研究队以及一系列高科技设备与导弹的来访者之星，这颗M星不知道落后了多少倍。这样的生命你会保护吗？为什么还不出现呢，诺亚？

  座座房屋坍塌为废墟，方才播下种子的田地一塌糊涂，死去的埃忒尔人的身体被异生兽践踏在脚下，还活着的人绝望地逃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攻击他们的怪兽，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田地间为美好的未来努力劳作。

  “吼——”而异生兽并不会理会这一切，随着一声咆哮，一个光球朝逃跑的人群砸去，依照他们的速度，根本没有办法躲开。生死之间，一片光芒突然出现，替人们挡住了这个足以带走他们生命的光球。

  会是...诺亚吗？扎基的手攥成了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份感觉不会错的吧...

  刺目的光芒逐渐消散，而随着人影的出现，扎基的眼神也越发黯淡下来。那是一个银色的巨人，他正摆着战斗的姿势，用他黄色的眼睛盯着那只异生兽。异生兽对这个突然出现捣乱的战士十分不满，它威胁般冲对方大吼一声，展示着它那长满了锋利牙齿的牙床，随后朝对方扑去，锋利的爪子狠狠朝巨人的背拍去。

  巨人没有反应过来生生接下了攻击，他痛呼一声跪倒在地，动作生涩地用手抵挡着异生兽的攻击，而效果并不理想，毫不熟悉战斗的他只会靠本能抵挡着，根本只有挨打的份。

  怎么会...看着这场战斗的扎基有些不可置信，不管是外貌还是力量，眼前这个银色的巨人都不可能是诺亚，但是这份气息以及胸前和他一模一样的能源核心又是怎么回事呢？

  仅仅是扎基思考的功夫，那个奥特战士便已经被异生兽耗去了大部分的体力，本就处于劣势的他更是没有回手的力气，但他仍然固执地用身躯抵挡着异生兽，不让它伤害到埃忒尔人们。

  这一点倒是和诺亚如出一辙。扎基看着那个已经浑身沾满灰尘的战士，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流着淡金色的血液。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被打死了，扎基运转着力量让天空再次出现了那道裂口，异生兽冲倒在地上的巨人吼了几声，身躯渐渐变得透明。

  那个战士见状撑起身朝异生兽伸出了手似乎想阻止它的离开，但却因伤的太重呻吟着重重倒了回去。

  异生兽消失了，天空的裂口合了起来，巨人的身体也化成光粒散开去。一切都恢复如常，除了周围打斗的痕迹证明着这场战斗。

六.

  与诺亚唯一的联系便断在了这里，扎基有些烦躁，那么轻易就可以见到诺亚...果然是想多了。现在唯一可以做的是找到那个战士，他的身上绝对藏有秘密。

  要在一群埃忒尔人中找到一个银白色的奥特战士十分容易，但是眼下的情形，扎基想没有一个外来的人会在这时候暴露在埃忒尔人中间的。

  由于白天发生的巨型生物攻击居民事件，埃忒尔人的管理者派了军队驻扎在事发地点附近。为了调查怪兽和保护民众，不少士兵端着枪支在周围巡逻，特别是夜晚，未知总是能带来恐惧。

  扎基裹紧了身上的亚麻色披风，绕开巡逻的士兵闪进了一个漆黑的小石巷，那个战士，你是不是也正在四处躲避着人群呢？

  扎基的视力很好，终于，他在某个封死胡同的角落找到了他的目标。银白色的身体让他在一片黑暗中略有些明显。扎基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靠在角落里的战士，这是他第一次离这个气息那么近，与诺亚的联系从未有过地强烈起来，他血红的眸子盯着猎物般看着这个战士，其中隐隐透着些痴狂。

  感受到扎基视线的银色战士有些颤抖地抬起头，看向扎基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紧张，等看清扎基的模样，他却似乎松了一口气，眼中情绪尽散，只留下淡淡的警惕。

  他的反应全被扎基看在眼里，“你在害怕，害怕被埃忒尔人找到吗？”嗓音是特意放温柔的，低沉的声音随着有些凉的夜风充满了这个废弃的小胡同。

  对方打量了他很久，久到扎基几乎以为面前这个战士不会说话时，对方才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呢？”扎基在对方面前蹲了下来，两人间突然缩短的距离让对方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我不知道...”对方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我们很相似。”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出的胸灯，而后伸出手试探着朝扎基胸前摸去。

  是不是对方也受到了那种联系的影响呢？扎基任由对方触碰着他敏感的能源核心，面前的这个战士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还隐隐约约闪着金色，灰尘粘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有些凄惨。

  而他却并没有在意这些，正认真地观察着扎基的胸灯，那眼神加上那独特的头型，扎基在一瞬间觉得对方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再结合白天的战斗，对方看上去似乎对他毫无威胁。

  “你叫什么名字？”扎基开口问道，胸口因说话而产生的微微振动顺着对方的手传过去。“奈克瑟斯。”对方抬起头对上扎基的视线，一黄一红两种颜色的眸子对视着，带给扎基一种奇妙的感觉，“我是，扎基。”

  “扎基...”奈克瑟斯细细地念着这个名字，而这氛围却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阵脚步声破坏了。是巡查的士兵，他立马警觉地看向四周。扎基见状将自己身上的亚麻色披风裹到奈克瑟斯身上，站起身朝对方伸出了手，“走，先离开这里。”

  奈克瑟斯愣了一瞬，握上了对方的手。扎基就这样拉着对方在小巷间绕来绕去，奈克瑟斯一直默默地看着前方的扎基，对方的手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温暖。

  最终，他们跑出了这个聚落，在某处高坡上的一间废弃石屋前停下来。那是一座被层层树林掩盖的房子，看上去似乎平日里也不会有人过来。

  这下蔽身的地方也有了，扎基检查着屋内的照明设备，幸运地发现还可以启动，按下开关的一刹，微弱的光照亮了灯周围的一片地方。

  是的，仅仅是一小块地方，扎基大失所望，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不会因为黑暗森林中突然出现的亮光而把人引来。

  “谢谢你，扎基。”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扎基转过身，眼前是已经清理过身体以及身上伤口的奈克瑟斯。

  “没事。”扎基笑了笑，如果对方出了什么事，自己寻找诺亚的路必然会难走许多，“话说起来，你不是这颗星球上的人吧，怎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奈克瑟斯望向扎基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是在这颗星球上。”

  没有从前的记忆...扎基在听到这时下意识握起了拳，而另一个问题又紧接着袭来，“听你这么说，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那你为什么...还是躲避着那些埃忒尔人？”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这个战士，昏暗的灯光下，他亮黄色的眼灯突然有些黯淡。

  “因为...你不是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么？”因为不是一个种族，因为外形上的差异，所以这么久以来还是会被当成侵略者而无法取得信任吗？奈克瑟斯默认了。

  扎基猜的没有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人们又总是对未知的事物保持着警惕和恐惧，纵然是淳朴善良的埃忒尔人也一样。扎基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跟他说话和帮助他的人，再加上那第一眼见面就产生的奇异感情以及对方与他一样的胸灯，这让奈克瑟斯对扎基产生可以信赖依靠的感觉的同时，也感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但是对方的身份似乎也并不简单，“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扎基轻轻笑了一声，看向奈克瑟斯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为了找一个人。”

  为了找一个人吗...那找到之后就会离开这里吧，奈克瑟斯突然感觉有些小失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明明才与对方见面没有多久，而之前的长久时光，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吗？

七.

  黑夜很快过去了，星辰隐去，光明再次笼罩大地。林间叽叽喳喳的鸟叫将扎基叫醒，红色的眼灯重新亮起，他撑起身，空荡荡的身边让他的神经顿时绷紧。

  奈克瑟斯呢？逃跑了吗？难道对方知道他和异生兽的关系吗？昨天的交涉中他隐瞒...扎基无数的猜测被木门开启的吱呀声打断。

  “你醒了？早上好。”奈克瑟斯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他手上捧着几个青色的野果，身后是散发着生机的葱郁树林，晨曦从大开的木门射入，为他打上了一层光，空气中漂浮着森林独有的清新气味，一切都显得那样静谧美好。

  “你去干什么了？”他看着阳光照射下的奈克瑟斯，对方正极其无害地看着他，扎基顿时松了一口气。“去林子里找了些吃的。”奈克瑟斯走到扎基面前将怀中的果子尽数塞给了对方，“但是只找到这个。”

  作为一个人造生物，扎基从来没有进食的概念，更何况研究队的那群人只是将他作为战斗的工具，平时便将他困在沙漠中，又怎么会好心给他食物呢？于是扎基有些愣神地看着奈克瑟斯，“我想，我并不需要进食。”

  奈克瑟斯一下子便皱了眉，“可以补充能量，”似乎是害怕对方是因为自己动了什么手脚而不接受食物，他又开口加了一句，“味道也不差，我吃过的。”

  奈克瑟斯的认真让扎基笑出了声，他只好捡起一颗果子意思意思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他可没有忘记来这颗星球的目的。

  “扎基，你要去哪？”奈克瑟斯突然叫住了他。“忘了我来这儿的目的了吗？”扎基微微转身侧过脸看向对方，“该去找人了，倒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可不要乱跑。”

  如果没有奈克瑟斯的出现，诺亚会现身拯救那些生灵吗？如今趁着对方伤还没好，等不及弄清奈克瑟斯与诺亚以及那道气息的关系，扎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了。明明在这里却始终不出现，没有比这更磨人的了。

  他来到一个高地，在那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高地底下的一个聚落，那是个与上次的布局十分相似的聚落，其中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基本重合。

  这里马上就会变成地狱吧，扎基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宁静祥和，一个光球自他手上发射到天空，藏着死亡与黑暗的黑色裂口再次出现，异生兽咆哮着践踏脚下的一切。白色的光线所触及之处，爆炸随之发生，弥漫的灰尘阻挡着逃生者的视线，场面一片混乱。

  接到消息的军队随之而来，面对未知的强大敌人，他们没有高端的武器，只能端着枪硬着头皮瞄准了那头异生兽。

  “发射！”长官一声令下，枪声随之响起，十几道激光朝异生兽打去，在对方身上激起道道火光。

  而没等士兵们高兴，面对他们的攻击，异生兽只是抬起爪子擦了擦被激光打中的地方，这点攻击对它来说简直就像挠痒痒，而更不妙的是，这个举动吸引了异生兽朝他们的方向移动过来。

  有几个士兵见状已经站不住了，他们想逃跑，而长官迟迟不下命令。以这个水平的攻击，根本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这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往后撤！”长官大吼一声，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撤离。

  那样的弱小，扎基看着四处逃窜的人们，仿佛回到了来访者之星，面对异生兽，那里的人们也是这样拼命奔逃着，留他一个面对敌人。

  异生兽紧追着人群，房屋成片倒塌，不少身体虚弱的老人孩子死在异生兽的脚下，还有一些在废墟下哀嚎。

  而这时，白光又出现了。扎基紧紧盯着那团白光，不自禁地上前了几步。光芒终于散去，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奈克瑟斯。

  他的状态明显不及上次，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冲那头异生兽扑去，趁它还没反应过来出拳狠狠地捶打它的头部。异生兽嘶吼着挣开对方的束缚，顺势俯身用头重重顶向奈克瑟斯的腹部。

  奈克瑟斯被顶开去，狠狠摔在了地上，异生兽几步走到他身边，抬脚踩到了他的身上，奈克瑟斯痛呼一声，死死抓住了异生兽的脚，一个翻身将其摔在了地上。

  不是让他不要乱跑吗？第二次的试探再次宣告失败，况且...带着伤还要出来护着这群并不接受他的弱小生命，不是很愚蠢吗？扎基攥紧了拳头。

  奈克瑟斯骑在异生兽身上一拳砸到对方脸上，被激怒的异生兽拼命用力，将对方甩了出去。此时奈克瑟斯的体力已经被消耗殆尽，他艰难地稳住身形，双手于胸前交叉再分离两侧聚集起能量，而后快速靠拢朝异生兽发射了一束光线，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异生兽被炸成了碎块。

  而这发光线也消耗了奈克瑟斯剩余的能量，他身体一沉重重跪倒在地喘着粗气。“巨人！请你不要再将灾祸带给我们！”“请你离开这里！”不远处的山顶突然传来了几个埃忒尔人的喊叫声，更有些人开始咒骂起来。奈克瑟斯的眼灯黯了，身体因能量消耗过大发着警告，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化成光粒消散开去。

  竟然将错误归结于奈克瑟斯吗？他们对拼死保护他们的奈克瑟斯可以肆意攻击，而面对破坏了一切的异生兽却又只会躲在他的身后发抖，这可真讽刺。扎基看着奈克瑟斯消失的地方，朝那里奔去。

八.

  扎基在那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奈克瑟斯，对方身上满是灰土和血迹，他迷迷糊糊地望向扎基，口中含糊地念着对方的名字。对双方都不利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做呢？扎基抱起奈克瑟斯，在士兵过来调查之前离开了现场。

  “受着伤还要出去战斗，是想送死吗？”石屋中，扎基替奈克瑟斯处理着背部的伤口。“我不能见死不救。”奈克瑟斯趴在床上，闷闷的声音从身下传来。

  “可他们并不认可你”这么喜欢受虐吗？扎基心中有些许不平，“这些忘恩负义的生命，也许并不值得拯救。”奈克瑟斯让他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同样是被受着保护的人不当回事的存在，同样是自己一个人舔着伤口，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奈克瑟斯与自己有些相像。

  对方沉默了很久，“可我，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他突然坐起来转身看着扎基，“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我仿佛生来要守护这些弱小的生命，没有一个生命是不值得的。”

  扎基说不出话来，生来要守护弱小生命吗？你会不会也是一个诺亚的替代品呢？一个替他守护这个星球的替代品。

  如今自己的计划被他牵绊着，想继续下去就只能对其下手，但是，面对弱小而恩将仇报的埃忒尔人他可以毫不留情，而这个正遭遇着他过去经历的天真战士呢？说实话，他不忍心了。

  日升月沉，日复一日，与奈克瑟斯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快，他很安静，也许是一直以来躲避着埃忒尔人让他没有更多的经历可以叙说，又或许是长时间的孤身一人让他习惯了不说话。

  而他同时也很温柔，每天都会从林子里带回来一些吃的给扎基，尽管扎基强调好几次自己不需要。

  奈克瑟斯的真诚相待有时也让扎基产生疑问，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伴随着异生兽出现的来路不明的人毫无戒备呢？在充满丑恶人心的泥潭中，奈克瑟斯实在是股清流。

  扎基和奈克瑟斯并排坐在高处，奈克瑟斯看着山下唯一一户人家，而扎基看着对方的侧脸出神，诺亚呢，诺亚也会是这样想的吗？

  被看着久了的奈克瑟斯不免有些不自在，他转过头却不敢对上扎基的视线，“我脸上...有东西吗？”回过神的扎基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多么愚蠢的举动，他忙摇着头收回自己的视线。

  空气一阵沉默。“话说，”奈克瑟斯瞄着扎基，“你不是说，要找人吗...？”“是啊。”扎基并不转头去看对方，而是看着远处的大片土地，仿佛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他似乎并不想被我找到。”“这样啊...”奈克瑟斯垂下头，手指有一些没一下地拨弄着手下的土地，“那这个人是谁呢？”

  “他是救世主，却也是我痛苦的根源。”

  做所有事都是一样，不管一开始多么狂热，时间总能消磨热情，和奈克瑟斯度过的这些平静日子消耗着他寻找诺亚的疯狂，而提及时，他仿佛又行走于来访者之星的废墟中，空荡荡的心和废墟下诺亚的画像紧紧连了起来，那种最初的疯狂留下的余温仍烧灼着他。

  这个答案出乎奈克瑟斯的意料，同时也让他想知道更多关于扎基的事，直觉告诉他扎基从前过得并不好，那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好受一些呢？“能跟我讲讲你过去的事情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扎基说这种话，从前的他面对得最多的是看不见边的黄沙，陪伴着他的是风吹日晒雨打与无休止的战斗，所有话都只能堆积在心里，所有情绪都无处宣泄。而如今，突然有个人愿意倾听，而且对方还是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天真的人。

  “那颗星球上的人受过诺亚的拯救，当危机再度降临的时候，他们便制造了诺亚的仿制品，其中唯一成功的便是我，我可以保护他们，但我也认为我们应该和平共处，而结果呢，他们只把我当做工具，用完便扔到沙漠里关着，而更可笑的是，那些被保护的人只会感谢诺亚。后来那颗星球还是毁灭了，什么都不剩，只有诺亚了，我只能循着他的气息去寻找他。”

  扎基低低地将他的经历讲了大概，含糊了星球毁灭的真正原因。虽说有编造的成分，那股不平与愤怒却是真实的，他嗤笑一声，而下一秒却被突然包围了他的温暖吓了一跳。

  扎基是孤独的，奈克瑟斯想，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像自己被孤立于埃忒尔人中一样被一群不同种族的人关在沙漠，这种孤独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吧。

  奈克瑟斯拥抱着扎基，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是与那日夜里从对方牵着他的手上传来的一样的温度，心间也有什么力量在与对方互相吸引着，“以后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扎基没有做声，他感受着胸口处被对方吸引的那股力量，是那份初始能源吗？扎基基本确定了，吸引着自己来到M星的那气息是从对方那里散发的。可是，那力量不是属于诺亚的吗？难道奈克瑟斯真的和他一样...

  “救命啊！”

  扎基的思维被一阵呼救声打断。奈克瑟斯立马放开扎基站了起来，烟气冲天，山下那所石屋的窗口透着火光。呼救声是一个稚嫩的童音，被困在这间独立的石屋中，这个孩子必然没有生存的希望。

  “我去救她。”奈克瑟斯想都没想，直接跳下了这个不是非常高的山坡，冲那座房子跑去。

  这样可是会暴露的，真是不管怎么样都忘不了“保护”，扎基望着那个银白色的影子，无奈地纵身跃下山坡，跟了上去。

九.

  奥特战士的身体素质以及各个方面都比埃忒尔人要强许多，奈克瑟斯捂着口鼻一下撞开那木门，滚滚的浓烟袭来，大大降低了他的视线。而他没有半分迟疑，冲进了屋中寻找着那个幼小的生命。

  屋外的扎基看着那冒着火光与浓烟的房子，不一会儿，那个银白色的影子再次出现他的视野中，对方咳嗽着跑到他身前，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孩。

  “没事吧？”奈克瑟斯将女孩放下，检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伤口。“我没事！谢谢、谢谢哥哥。”女孩道着谢，她抬头看向奈克瑟斯，却在一瞬间愣住了，“哥哥你...你是...”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什么保护生命，都是一些麻烦事，扎基皱着眉看向奈克瑟斯，“快走吧？被其他人看见就不好办了。”

  而话音刚落，一声惊呼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两人赶紧转头去看，那是一个埃忒尔老妇人，地上是打翻了的篮子，野果蔬菜落了一地，她满脸吃惊地看了看仍冒着烟与火的房子，在看见小女孩的瞬间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了她。

  “艾琳！”她几乎快哭了，一个劲地叫着小女孩的名字，“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奶奶！房子、房子着火了，”艾琳紧紧抱着那位妇女，“幸好...有哥哥救我。”

  “啊...”她抱着艾琳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才站起身来看向旁边的两人。“你、你是...”她一脸惊讶地看着奈克瑟斯，想上前更靠近对方一点却又迟疑着不敢迈出那一步，“那个与怪物搏斗的巨人吗？”

  奈克瑟斯看着妇女，没有回答，而正当扎基寻思着要拉起奈克瑟斯离开时，那位妇人却突然跪在了地上，她双手朝天打开，口中念着“埃忒尔，埃忒尔，一定是太空神的庇佑”，妇女望向奈克瑟斯的眼中突然满是敬意，“您是神吗？是来保护我们的神吗？”

  “不...”奈克瑟斯扶起那个妇人，“我不是神。”说完，他转身面对着正旁观的扎基，“我们回去吧。”“行。”也不管其他了，他们就在妇女与女孩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那里。

  “白天的时候怎么那么着急离开？”根据那妇女的表现，扎基判断出她们是埃忒尔人中那一小部分仍然信仰着太空神的，而他们也因信仰问题被排挤，这大概也是她们单独居住的原因，“她们可是认可了你，并且把你当成神了。”神这个字，他在来访者之星上听到过很多遍，这个字足以引发许多疯狂的行为。

  “但我并不是神啊，”奈克瑟斯看着就在面前的扎基，“我只是尽力保护着每一个生命，很多人不认可我，他们怪罪我，但是总会有人认可我，就比如这对祖孙，对吧，扎基？”他的语气认真又带着很强的暗示。

  说了这么多，最后竟然是在劝他吗？扎基在心里忍不住发笑，他对此并没有回应，只是顺手关了灯躺到了床上，“早点休息吧。”奈克瑟斯眼中多了些无奈，但也没有办法，只得默默躺到了空着半边的床上。

  待到奈克瑟斯的呼吸平稳下来，扎基却再次睁开了眼，仔细想了想，从一开始到现在，自己的变化实在有点大。他可是毁灭了一个星球的人，而现在居然和这样一个将“保护”挂在嘴边的奥特战士待在一起，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吧。

  扎基翻了个身看了眼睡熟的奈克瑟斯，而且...自己穿越数不清的星系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寻找诺亚吗？他抬手轻轻覆上胸口“Y”字形的胸灯，其中的某股力量正与他身边那人胸口同样地方的能量呼应着。为什么现在自己整天做的都和奈克瑟斯有关？

  是因为空缺的心被逐渐填满了吗？自己并不反感现在的生活不是吗？也许对于自己来说这也是有意义的生活。但是，最初执着的东西、执着了那么久的东西，真的甘心就这样舍掉吗？不，不可能，哪怕是与诺亚见上一面也算有了结果。反正自己手上的人命已经有那么多了，再加上几个也没有什么区别吧。这么想着，扎基重新闭上了眼。

  第二天，扎基又是被木门打开的声音吵醒的，灵敏的听觉以及高度的警惕性让一点动静就能让他醒来。他坐起看向门口，奈克瑟斯正弯着身子与什么人讲着话，他顺着看向门外，是上一天救下的那个小女孩。

  “哥哥，这是奶奶让我拿来给你们的。”艾琳举着手将手中的东西递向奈克瑟斯，那是一个布包，其中包着些什么。奈克瑟斯迟疑地接过艾琳手上的布包，“这是什么？”而艾琳并没有回答，她与屋内的扎基对视了一眼，转身跑走了。

  她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扎基望着艾琳的背影，丝毫没有注意奈克瑟斯已经坐到他的面前。奈克瑟斯默默打开女孩递给他的布包，里面是三块饼，还带着温度。

  “奈克瑟斯，你说她们会不会暴露我们？”扎基侧头看着捧着饼的奈克瑟斯。“不会，”奈克瑟斯没有迟疑，他低低地开口，“艾琳说，奶奶和她一直认为我是保护埃忒尔人的存在，她一直反对着那些族人的态度。”

  “撒谎也是很简单的吧。”扎基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怀疑，他永远无法像奈克瑟斯一样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不过说起来，如果对方不是这个性子，自己也无法那么容易就混到他身边让局势变成现在的样子吧，奈克瑟斯把别人都想得太好了。

  奈克瑟斯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些什么，他抬头看着扎基，往对方手里塞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饼，“我相信她们不会撒谎。”

十.

  奈克瑟斯相信那对埃忒尔人祖孙，扎基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反正就算她们将军队引来，那些弱小的士兵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们根本奈何不了他。

  那对祖孙还是会时不时给他们送来各种吃的东西，奈克瑟斯总是将它们递给扎基，然后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说到这个，扎基发现奈克瑟斯最近有些奇怪，对方似乎很喜欢看着他，这让他感觉很有意思，同时也很疑惑，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眼下要做的，是为下一次的计划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就连诺亚都拯救不了所有的人，奈克瑟斯又怎么会有这个能力呢？他开始时不时出门探索埃忒尔人聚落的分布情况，而奈克瑟斯每次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奈克瑟斯的话不多，他喜欢直接用行动来表达并且总能关照到扎基不会去想的东西，有时候，扎基会感觉奈克瑟斯对他的态度有些说不上来的东西，但由于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有这样的接触交流，再加上某初始能源的影响，他也没有想很多，直到后来的某次。

  那天扎基从外面回来，屋内的场景吓了他一跳，原本应该坐在屋旁高地上看着下面生活的居民或是在屋前划出的一块土地上查看他种下的植物的奈克瑟斯正趴在桌子上，口中模模糊糊地念着什么。

  扎基怕他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奈克瑟斯？怎么回事？”听到扎基的声音，奈克瑟斯撑起身体，用他那迷迷茫茫的眼睛望着对方，“扎基。”扎基这才意识到对方口中一直念的是什么，他抓着奈克瑟斯的手臂撑着他前倾的身体，“怎么了？”

  “扎基。”奈克瑟斯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这让扎基有些头疼，正当他准备再重复一遍的时候，桌上的一个小瓶子吸引了他的注意，空气中隐隐漂浮的味道让他基本上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然而没等他拿起来仔细观察，扎基突然手上一松怀里一沉，奈克瑟斯就这样扑到了他怀里抱住了他。

  那次说完自己的经历后奈克瑟斯也拥抱过自己，而这次却好像完全不一样。对方抓着他的肩膀，身体因重量逐渐往下滑去，为了防止奈克瑟斯摔下去，扎基只好抬起手托住对方，“酒？”

  “嗯。”奈克瑟斯的头靠在扎基肩上，鼻息尽数喷在对方颈间，带着属于他的温度。扎基皱了眉，这并不像奈克瑟斯会干的事，但是眼前这个神志不清的人必然问不出什么东西，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是办法，只好把人先放到床上了。

  说干就干，扎基拖着怀里的人挪到床边，将其放倒在床上，而正当他要起身的时候，扎基只觉得一股力量限制着他不让他起来，是奈克瑟斯，他仍死死抱着他的脖子。

  “...”醉酒果然会让人性格大变，扎基撑着自己的身体，语气有些不耐烦，“奈克瑟斯，放手。”“不要，扎基。”奈克瑟斯挣扎着坐起身重新将头靠在了扎基肩上，“扎基，你知道吗？我很怕你突然离开，一直这样在一起不好吗？”

  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原来每次自己离开时对方的眼神都是这个意思吗？一直在一起？这句话中蕴藏的感情似乎不是朋友间该有的。

  虽然对方没有说爱，他的话中藏着的感情扎基却大概明白了，而这也让他开始思考起自己对奈克瑟斯的感情。

  是对方磨去了他的狂热给他平淡而充实的生活，是对方让他找到了其他有意义的东西，对方也是第一个愿意听他讲那些不公的过去并且安慰他的人。

  突然，奈克瑟斯做过的一举一动都浮现在扎基眼前:他会执意递给他并不需要的食物，他会默默地关注着他，他会在屋前种起植物，他甚至还试图劝自己改变对生命的态度......初见时的那个眼神，奄奄一息念着他名字的场景...

  除去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奈克瑟斯竟然占据了自己所有的生活，扎基有些惊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跳动，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人们说的爱了呢？

  “扎基...”久久得不到回应，奈克瑟斯不安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嗯，我在。”扎基轻轻搭上对方的背抱住了对方，“我不会离开的。”

  “真的吗？”奈克瑟斯的身体一凛，声线也因惊喜带上了一丝颤抖。“嗯。”扎基贴紧了奈克瑟斯，头靠在对方颈间轻轻嗅着，一种奇妙的充实在心中泛起。

  两人就这样抱着，久到扎基以为奈克瑟斯已经睡着时，对方突然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喝酒是故意的。”扎基一愣，“为什么？”“会说不出口...”奈克瑟斯口齿有些模糊了。

  原来奈克瑟斯也会有这样犯蠢的一面，不过确实这样，他很会掩藏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出，感情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说明白。“好了，睡吧。”扎基侧过头安抚性地吻了吻对方的脖颈，俯身让他躺到了床上。

  一个是毁灭了一个星球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牺牲无辜生命的恶魔，一个是就算没有记忆也要保护那些并不认可他的生命，两个本是敌对的人却走到了一起，扎基想来也觉得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扎基其实很清楚，一旦谎言被揭发，那么对方对他产生的感情便也随之支离破碎了吧。当心情恢复平静，扎基不免考虑起更多的事，这实在显得有些苦涩。

  收手吧，还要继续下去吗？还要看奈克瑟斯痛苦的样子吗？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出现。没等他思考，另一个声音又出现了，按照之前的想法吧，那个让你痛苦的所谓的神，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况且那些忘恩负义的生命，与来访者之星上的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他仿佛又看到茫茫黄沙，狂风呼啸，沙子切割着皮肤，大雨洗刷着伤口，链条在四肢与脖颈上勒出伤痕，研究队的导弹在它身上爆炸，真的很疼。诺亚，诺亚，你为什么不来救赎我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发着问。

  当时藏在心中的小小希冀反倒成了现在的心障。扎基突然意识到，当时自己想寻找诺亚并不是没有目的的。

十一.

  当时的绝望与不甘又在扎基心中翻涌起来，他现在只想快点让诺亚出现，这样心障就会消失了吧。扎基置于桌上的双手紧攥着，眼中的鲜红更加浓重。

  奈克瑟斯看着扎基这个样子，眼中满是担忧。“扎基，”他轻轻唤了对方的名字，坐到了对方身边，“在想什么？”

  “啊...”扎基回过神来，他看着皱着眉的奈克瑟斯，心里的狂躁被压下了些许，替上的是微微的苦涩，“我没事。”他覆上对方的手轻轻捏了捏以安抚对方。

  两个人的结局会是如何呢？见到了诺亚，自己还能活着回来吗？也许他们只有现在，没有未来。

  奈克瑟斯仍然十分不放心，扎基最近的样子明显是有什么事，他看了扎基一会，下定决心般凑到对方面前轻轻地吻住了对方的唇，被扎基覆住的手也翻过来与之十指相扣。

  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让扎基的脑子一片空白，而对方又开始舔舐起他的唇和牙，像小猫舔着牛奶一样。

  至少在现在，什么都别管了。扎基闭上眼伸手抱住奈克瑟斯，打开牙关与之纠缠在一起，呼吸交融。

  “扎基...别离开我...”唇舌交缠间，奈克瑟斯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句话，扎基闻言动作一顿，而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猛烈地继续了自己的动作，将对方的话尽数堵在了口中。

  幸福的时光总是不得长久，终于，扎基决定在埃忒尔人最边远的那个聚落进行自己的计划。那日，他装作像往常一样出门，却终于忍不住回了头，正好对上奈克瑟斯的视线。

  “早点回来。”奈克瑟斯的声音不知怎么有些沙哑，他看着扎基笑了笑，只是眼中似乎并没有笑意。“嗯。”扎基低低地回应了一声，有些僵硬地转回身走了。

  这次的路程似乎格外遥远，扎基在空中飞着，一块块聚落与田地在云层下快速地往后驰去，他看着这一切，强迫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不管怎么样，都做个了结吧。乌云密布的天空，时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都在彰示着这天的不同。扎基面朝着村落，紧紧攥起的手中开始泛起黑红色的光芒。

  “收手吧，扎基。”

  而这时，身后传来的那个声音却将扎基钉死在原地，那声音不大，但对于扎基来说却如同惊雷。仿佛不愿面对，他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不去回头。

  一道闪电落下，扎基终于动了身体，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个银色的身影，“为什么？”他紧紧咬着牙，盯着对方的眼露着狠厉，身体因愤怒或是别的什么微微发着抖，“奈克瑟斯，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耍我很有意思？”

  扎基的声音伴着雷声传到奈克瑟斯耳中，闪电将对方照得忽明忽暗，配着他那血眸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下一秒就要失去控制的野兽。

  “我从来没有耍过你，”奈克瑟斯流露着悲伤的眼中带着一丝慌张，而语气还是强压着冷静，他并不是傻到发现不了一点蛛丝马迹，与怪兽同时出现在这个星球的扎基、每次怪兽出现都在场的扎基、对生命有着恶劣看法的扎基...怎么能不引起他的怀疑？“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吗？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和我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吗？”

  怎么会不知道，我也想和你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啊，我只是...放不下心中那个执念...扎基突然想解释些什么，而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是啊，自己又有什么可以解释呢？杀人的是自己，欺骗的也是自己，现在奈克瑟斯已经识破了，这条路便也无法回头了。

  “那现在呢？知道事实的你还会这样想吗？还记得我讲给你听的那个故事吗？你猜猜里面那个星球是怎么毁灭的？”扎基盯着一脸惊异的奈克瑟斯勾起了唇角，“是我啊，我控制着异生兽，把一切都毁了。”

  反正两人间已经不可挽回了，扎基有些自暴自弃，他和奈克瑟斯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他们只会有仇恨而不应该有其他感情，现在倒是有些本来该有的样子了。

  压顶的乌云终于支撑不住雨点，一点一点的雨滴落下地越来越快，最后演变成倾盆大雨。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奈克瑟斯脸上、身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奈克瑟斯喃喃地说道，雨水模糊着他的双眼。

  扎基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他们那样对我又为什么呢？至于埃忒尔人，我的目的只是引出像你一样执着守护生命的诺亚。我也跟你说过，这些忘恩负义的生命不值得拯救，”他一咬牙，将手中凝聚的光线射向天空，召唤出了异生兽，“在我眼里，他们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奈克瑟斯惊惧地转头看了看正大肆破坏着村庄的异生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啊...他深深地看着扎基，对方的模样印在他眼中，而现在，他要去挽救，为了救赎那些无辜的埃忒尔人，也为了减少扎基犯下的罪孽，“我会阻止你的。”

  说完，他决然地朝那头异生兽奔去，过程中他的身躯逐渐变大，直到能与异生兽相敌。

  士兵已经赶到了现场，他们知道自己的力量抵不过这头怪物，便做着人们的避难工作，争取将伤亡降到最低。暴雨雷电让他们的逃难与疏通都变得十分困难，但对于生的渴望让他们坚持着。

  “喝！”奈克瑟斯在接近异生兽的时候跃起身一个飞踢袭向它的头，没有防备而生生挨了一踢的异生兽惨叫着抱着自己的头，漂亮落地的奈克瑟斯为了不让它伤到还未来得及撤离的居民而举起拳以自己为中心展开了美塔领域，而后看着他的敌人摆好了作战的姿势。

  这只异生兽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扎基默默看着这一切，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这只融合了三只异生兽的怪物可是曾经让他都苦战的对手。

  反应过来的异生兽愤怒地踢碎了脚边的一座小山，它张开大嘴吼叫着，光球瞬间从它口中喷出，往奈克瑟斯射去。奈克瑟斯轻巧地跳起躲开，却被异生兽突然袭来的爪子重重打到了背上。

  奈克瑟斯顿时被打趴在地，他痛呼着想爬起，却被扑上来的异生兽死死地压住。后背被狠狠地捶打着，奈克瑟斯想站起身，却发现相较于之前出现的异生兽，这只的力量大得惊人，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弱小。

  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拖住它，奈克瑟斯艰难地侧身抓住异生兽的脚，眼神瞟到远处扎基的身影，扎基，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你对我的感情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异生兽的攻击逐渐消耗着他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感出现了，视线也是逐渐暗了下来，冰冷的雨水从眼灯上滑落，他的眼前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血红色眼睛以及“Y”字形胸灯。

  就在这时，奈克瑟斯眼前一阵耀眼的白，他发现自己竟然被一团白光包围了起来。力量逐渐涌进虚弱的身体，白光抚过的地方，伤痕累累的皮肤都被修复并且变得更为洁白。

  这是...怎么回事？奈克瑟斯的头突然有些疼，大片大片的记忆涌入其中。太古时代、 M80天蝎座球状星云、扎基、爆炸、逆转时间...他全都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诺亚，扎基执着着的诺亚。

  那次逆转时间，因为消耗的力量实在太大，于是便退化成了奈克瑟斯在M星慢慢恢复能量。想不到重来一次，扎基还是陷入了对自己产生的心障中，而这次甚至两人间还产生了那样的感情。就算恢复成了诺亚，那种感情却是同样存在的，毕竟现在诺亚就是奈克瑟斯，奈克瑟斯就是诺亚。

  光团逐渐消失，神明的身姿显露了出来。他一脚踹开那只异生兽，一拳便将对方打退了几十米。异生兽站稳后直起身体冲诺亚吼叫着射出一个光球，而这些攻击在诺亚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一边朝对方走去一边抬手挡住那个光球扔了回去。这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之间的战斗，不过一会，诺亚便轻松地打败了那只异生兽。

  奈克瑟斯就是诺亚...？一切的疑问突然解开了，自己为什么从来不肯去想这种可能性呢？扎基愣愣地看着诺亚，而那个雨中的神明也正在看着他。

十二.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啊？扎基突然感觉自己很傻，这个朝夕相对的人原来就是他执着寻找着的人，那个让他痛苦的人，而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幻想过和这个神明一起生活下去，并且因为他迟迟不愿执行自己的计划。

  所以对方其实早就知道了他在做的事，一直以来都是在看他的笑话吗？聚集的雨水顺着扎基的脸庞往下流去，寒冷似乎透过肌肤渗入了心里。他讽刺地笑了一声，既然这样，就来做个了断吧！

  扎基一步一步朝诺亚走去，身躯也慢慢恢复原来的大小，他最后在对方面前停了下来与之对视。“动手吧，诺亚。”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拳挥向对方的胸膛。而诺亚却没有出手抵挡，而是闷哼一声接下了这拳。

  在诺亚看来，扎基的出生注定了他的悲剧，而造成这个悲剧的其中一个原因正是他诺亚。作为太古时代就守护着宇宙的“神明”，他救过太多的生命，却也有太多的生命是他没有救下的，更何况是扎基那样仿造自己制造出来的人造生命。因此他也无法将扎基做过的这些事全部怪罪到对方身上，可惜对方现在根本不肯冷静下来偏要以拳脚相向。

  “为什么不反击？看不起我吗？”看诺亚并不动手，扎基愤愤地吼道，同时又是一拳打向对方的肩膀。没有办法了，这一次，诺亚接住了攻击，他以掌牢牢控制住了扎基出拳的手，同时抓住对方另一侧的肩膀一个用力将扎基的手臂反压到了身后。

  扎基紧咬着牙，偏头看向身后的眼神仿佛可以将诺亚撕碎，“喝啊！”他聚力挣脱开对方的束缚，转身一脚扫过去。诺亚后跳躲过攻击，却被扑上来的扎基压倒在地，对方骑在他身上，狠狠地用拳打着他胸口的能源核心。

  诺亚还是以防御为主，他抬手挡住扎基的拳，使力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扎基嘶吼一声，抬起腿一脚将诺亚踹了开，然后又扑到对方身上。他的攻击并不能伤害到诺亚，胡乱的攻击反而让他的力量消耗得很快，而他仍然喘着气发泄一样捶打着身下的诺亚，到后来甚至拳都不成直接以掌拍打。

  所有的不平与愤怒，所有的委屈都随着拳头的落下释放着。“不要伤害自己了。”这是扎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身体越来越沉重，要收场了吗？终于要结束了吧...但是，还是有不甘啊，奈克瑟斯，或者说，诺亚，扎基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雨势渐小，乌云散去。灾难落幕了，暴风雨也过去了，第二天又是晴朗的一天。窗外的小鸟又叽叽喳喳个不停，扎基皱着眉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听着熟悉的鸟叫，看着熟悉的窗外，扎基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林中的那间屋子里，好像之前无数个平凡的早晨。

  自己不是与诺亚决斗了吗？怎么会...扎基一下子坐起身，顿时从全身传来的疼痛让他差点痛呼出声，扎基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些伤口，更加确定了那场战斗不是自己的臆想。

  “醒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门外进来，他走到床边，将几枚青中带着红的果子递向扎基，黄色的眼睛无害地看着他，“吃一些吧。”

  似曾相识的一幕。奈克瑟斯...扎基愣了一刹，随后反应了过来。他突然有些自暴自弃，反正也打不过诺亚，自己这一生，居然怎么样都逃不过他。扎基盯着对方笑了声，“诺亚，你还变成这个样子做什么？要杀便杀，耍我很有意思？”

  听到扎基这样说，奈克瑟斯微微垂了眼，“扎基，我只是为了让你平静一些，你一定不想看到我以诺亚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吧。”他在床边坐了下来，语气带着无奈，“而且，我是因为力量不够才退化成那样的，作为奈克瑟斯的那段时间我确实没有之前的记忆，只是...战斗的时候我的力量突然恢复觉醒了而已。”

  奈克瑟斯没有骗他...原来他们是真的有被双方所吸引过而并非对方设下的圈套，这也算是有了些安慰。

  但是，现在诺亚便是奈克瑟斯，原来属于他的奈克瑟斯却已经不见了，扎基的眼神黯了黯，“那现在呢，你什么都记起来了，也什么都知道了，恢复你本来的样子吧。”

  奈克瑟斯看着扎基说不出话，他沉默了一会，这才没有办法一样恢复了自己的样子。洁白的皮肤，身后收起的诺亚之翼...诺亚总是自带着一种神性。

  自己与诺亚根本没有一点地方相像，扎基看着眼前这个神明，也许刚才对方变成奈克瑟斯的样子出现是正确的。

  “为什么不杀我？”扎基偏头将视线从诺亚身上移开，在这个神明面前，自己更像一只可怜虫，一个粗制滥造的替代工具，那种感觉在亲身经历过之前都是无法体会到的，在那种光芒下，扎基只想逃离。

  “我不会杀你的，”诺亚伸手托着扎基的脸庞让扎基面对着他，“M80天蝎座球状星云上发生的惨案并不只是由你造成的，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你也是受害者，而我则是加害者。至于那些生命，死可是赎不了你的罪的。”诺亚缓缓地说着，一边前倾着身子将扎基轻轻抱在怀里，“况且，我对你的感情也不是假装的，我也希望你有命可以和我生活下去。”

  这是告白吗？他以诺亚身份的告白吗？扎基看着这个神明愣了神，那个支配着自己一切的诺亚、那个自己执着追求的诺亚、那个万千人心中神明一样存在的诺亚，向自己这个卑劣的仿制品告白？

  扎基强压出冷静，“诺亚，你真的看得上肮脏的我？从M80天蝎座球状星云到这里，我手上可是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了。”

  “所以，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赎罪，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好吗？”诺亚的语气庄重而沉稳。他不是能拯救所有人的神，他能做的只是尽力拯救他能救到的生命，包括扎基。

  对方是想救赎自己吗？救赎，救赎，扎基又想起了那段仿佛坠入深渊的记忆，想到了在雷雨中呼唤、祈求诺亚，渴望被救赎的那一天。不要...不要，那种痛苦，凭什么要他承受，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诺亚的手，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不，不一样了，现在神明就在他的面前，那个充满了他生命的神明。那么，就请...救赎我吧，别让我再被链条束缚，别让我再被当成用完就扔的工具！

  “真的很疼。”扎基紧紧抓着诺亚，头靠在对方颈间感受着能源核心中传来的那份让他心安的联系，两人胸口紧贴着，这让那份联系未曾有过得强烈。

  “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扎基闭着眼睛喃喃地说着，语气没有之前嘶吼中的愤怒，反而像只小动物一样，还带着些委屈。

  “对不起，扎基。”诺亚吻了吻扎基的额头。

  慢慢来吧，他们以后的路还有很长。